藍藍的JELLY

「無聊！無聊！無聊透頂！」夏洛克煩躁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。

約翰坐在背對廚房的扶手椅上翻著報紙，尋找能讓夏洛克提起興致的案子。

「恩…我看看…這裡有個尋找失物的，還有寵物走失的案子──」約翰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夏洛克怒吼著打斷了。

「走失你個大頭鬼！約翰我需要的是能夠刺激頭腦的案子！不是你他媽的小狗走失！」他平時俊俏的臉龐此時充滿了焦躁。他開始在客廳裡亂翻，把桌上的紙本資料掃到地面，書本和報紙亂丟。

「你在幹麻！？」約翰驚呼，躲過一本朝他飛來的書。

「我的菸！你把它放到哪裡去了？」夏洛克狂吼。

「放輕鬆點，夏洛克，我知道你最近很緊繃。」約翰試圖跟他理性溝通。

「閉嘴！把我的煙拿來！不然就找案子給我！」

約翰嘆了一口氣，把報紙放下，接著說，「好吧！我給你一點時間冷靜下來。」

說完，就從扶手椅中起身，往門口走去。

「等等！喂！約翰！」夏洛克試圖挽留約翰，但約翰並不理會他，只是逕自往前走。

夏洛克從窗戶看著約翰離去的背影，他胸口忽然一陣緊縮，眼角餘光瞥向一旁的月曆。

距離聖誕節還有一個禮拜多。

時光飛逝，很快的就來到了聖誕節當天。

約翰坐在空蕩蕩的診療室裡發呆，他突然想起了夏洛克。距離那次吵架已經有一個禮拜多了，但夏洛克遲遲沒有再跟他連絡。他原本想，今天是聖誕節，他們倆或許該約出來吃個飯，然後互相道歉。但他實在是拉不下臉來傳簡訊給夏洛克，畢竟他們也冷戰了好一陣子了。

就在這時，他的上衣口袋突然一陣震動。

「有簡訊！」他手指有些顫抖的把手機從口袋裡拿出來，或許是夏洛克傳的也說不定。

打開來一看，約翰的心揪了一下。果不其然，是夏洛克傳的，只不過內容令他有些失望。

方便的話，來一趟吧。

雖然有些小小的失落，但至少夏洛克肯跟他聯絡了。

在哪？

他回覆，心想著不知這次什麼樣的案子。

很快的，夏洛克就回傳了。

倫敦市郊的那座遊樂園。

約翰看了，吃了一驚，他以為夏洛克在跟他開玩笑。於是他生氣的回傳了一封。

你在耍我嗎？

才剛發過去，夏洛克就馬上傳回一封。感覺他好像急於澄清。

沒有。

隔沒幾秒，他又傳來一封。

拜託，可能有危險了，約翰。

約翰看了趕忙吩咐他的助理今天臨時休業，便衝去叫計程車。他正要告訴司機地址時，夏洛克突然傳來一封簡訊。

千萬別帶左輪，拜託。

他怎麼知道自己正要去拿左輪？還有，既然有危險，為什麼不讓他帶左輪？

難不成…是被威脅了？

只要想到夏洛克可能遭遇危險，他的心就是一陣狂跳。

約翰坐在計程車上，一顆心惴惴不安。他盼望，車子能夠開快點，最好用飆的，這樣他就能早點趕到夏洛克身邊。

他就像驚弓之鳥，怕像上次那樣，下了車，卻發現他站在樓等，準備自殺。

不會的，他安慰自己，不會再下車之後發現他要自殺、不會發現他被綁架、不會發現他中槍了…

到了夏洛克告訴他的地點，約翰把一大把鈔票塞到司機手裡，就衝出車外，完全不在乎司機在他身後大聲疾呼：「先生！你的零錢！」

但，他卻發現，那個令他方寸大亂的人，他的修長身影，正沐浴在午後明媚的陽光下，氣定神閑的站著。

約翰先是吃了一驚，他怕那是某種敵人設下的陷阱，但在看見那人臉上的笑容之後，他不由得怒火中燒。

那個笑容，蘊含著夏洛克的溫柔、看見約翰如實赴約的安心、還有存有一些戲謔的韻味。

「混帳夏洛克！你搞什麼鬼啊！我以為你有危險了才…」約翰劈頭就是一陣罵。

聽到約翰的怒罵，下個瞬間，夏洛克的笑容崩壞了，就像土石流那樣，馬上刷走了他所有的快樂，留下的，是深沉的悲傷。

約翰瞥見了，心頭也是一陣緊縮。他是很生氣沒錯，但看見夏洛克像得不到主人寵愛的狗的神情，他突然間生氣不起來了。

而且，夏洛克雖然裝得一切如常，但身為醫生的他當然看的出來。他眼下那兩道黑眼圈、失去血色的臉龐、和碧綠如湖水的眼底，那滿滿的憂慮和抱歉，說明了一切。

約翰在心底暗自竊笑：那個大偵探夏洛克在怕耶，害怕的還是失去自己耶。呵呵。

他想原諒夏洛克，但他剛剛罵他罵的那麼凶，他們之前又在冷戰，他實在拉不下臉來表明自己的立場。他只好裝作生氣的樣子，冷冷的問夏洛克。

「所以呢？找我有何貴『幹』？」

聽到約翰肯和他說話，夏洛克整張臉都亮了起來，但下個瞬間，他又漲紅了雙頰，彷彿要對約翰說甚麼難以啟齒的事。

他用微微顫抖的雙手，從大衣口袋掏出兩張樂園的入場券，聲音發顫的說道：「那…那個…那天…我…對你大吼…我很抱歉，所以…一起去玩玩，轉…轉換一下心境。然…然後…我…我想跟你道…道歉…」夏洛克想對約翰微笑，但他僵硬的臉部肌肉，卻害他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。

約翰看見這個樣子的夏洛克，還有他那漲得通紅的臉蛋，都讓他覺得夏洛克實在是可愛極了！

他終於忍俊不住，笑了出來。

「幹…幹麻啦」夏洛克彷彿感到難為情似的，縮起了身子。

約翰突然想到他可是還在生夏洛克的氣呢，趕緊繃起臉，用不帶感情的聲音，冷漠的說道，「既然你都出錢了，就去吧。」講完，便快步走向遊樂園門口，免得被夏洛克發現他在偷笑。

夏洛克也慌慌張張地趕忙跟上約翰，生怕再惹他生氣。

但，夏洛克接著又慌張的解釋，「這…其實是案子的委託人給的啦，我…」

約翰暗自搖頭，夏洛克果然還是夏洛克，那個不解風情的夏洛克。

兩人入場之後，先選了幾項比較不刺激的遊樂設施玩。在園區內的餐廳吃過飯後，他們繼續在園區內晃來晃去。

路上，有許多人對約翰露出了解的笑容，也有人竊竊私語。而他們光顧的其中一個遊樂設施，那個工作人員甚至直接對約翰說，「小倆口翹班出來約會啊，有骨氣！年輕真好啊 ~~」

約翰覺得很害臊。他跟夏洛克的關係…真的有那麼明顯嗎？而且，夏洛克針對這些對他們指指點點的人們，從頭到尾都沒有什麼反應。難道…夏洛克都不覺得害羞嗎？

他偷偷瞄了一眼快步在前的夏洛克。噢！他的耳根…有點紅耶… 對嘛，就算是夏洛克，也有害羞的時候嘛。呵呵！夏洛克害羞了 ~~

在穿過一片造景用的墓園之後，約翰看見了一棟洋房。破破爛爛的，就像個廢墟，而且牆壁上頭攀附了許多植物，彷彿幾百年沒整理似的。門上還有個木製的招牌，上面用鮮紅似血的漆寫著：HAUNTED HOUSE，還刻意放了個沾滿血跡的等身人骨在門口。

約翰撞見，不禁暗暗呻吟：不會吧…

他臉色一下子刷白，半呻吟的對夏洛克說：「你…真的要進去啊…」

「對啊，我到要看看它能有多無聊。」夏洛克冷笑一聲，卻發現約翰臉色慘白，雙腿不住的發顫。

「诶？你會怕喔…」

約翰才在開心他得救了！不用進去了！下一秒卻聽到下落克爆笑出聲。

「噗哈哈哈哈！嗚喔…我眼淚都流出來了。『軍醫約翰‧漢斯‧華生先生』，隨軍隊南征北討，見過那麼多屍體，居然還會怕鬼屋…哈哈哈哈哈！太好笑了！」

「可惡！不准叫我的中間名！還有，是誰說要跟我道歉的？」

聽到這句話，夏洛克馬上收斂了。旋即態度一轉，說道，「那…我們還是不要進去好了？」

「算了啦！反正…都花錢進來了，就給它玩一下吧。」

「那…會怕要說喔。」夏洛克的聲中有著滿到快溢出的憂慮。

「走吧。」

「恩。」

約翰只想快點結束這一切。要不是為了夏洛克，他應該打死都不會進去吧。

推開用血淋淋的野獸頭顱做裝飾的正門，夏洛克的後腳才剛跟著約翰踏進屋內，門就自己關上了。

雖然在黑暗中看不清楚，但夏洛克握著約翰微微發抖的手，可以輕而易舉的想見約翰臉上驚恐的神情。

才沒走幾步，約翰就感覺有些溫熱的液體低再他頸子後方。他雖然打算一路僅閉眼睛到出口，但終究是戰勝不了好奇心，他往上瞄了一眼。

「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──」約翰發出駭人的慘叫，響徹了整間屋子。他抓起夏洛克的衣服就往前猛衝。夏洛克被約翰拉著，盲目的跑著，但也不忘回頭看看是什麼把約翰嚇成這樣。

他抬頭，看見一個滿臉鮮血的女人。她的半邊臉被長的誇張的黑髮遮住，身穿白衣，就像剛從電視機中爬出的貞子。而她那隻漆黑如墨的瞳，正盯著你猛瞧，嘴裡還不斷發出怪叫。

接下來到出口的路上，他們還遇見了頭上插著手術刀的死者；嘴裡發出像山頂洞人示愛時的聲音的殭屍；鬼吼鬼叫、狂追他們的狼人；和差點咬住約翰脖子的吸血鬼。

整段路上，約翰都緊緊抓著夏洛克的手，抵死不鬆。還不斷發出如小狗般的嗚咽聲。

夏洛克非常開心約翰願意依賴他，他決定等出去之後，要來好好誇獎約翰一番。

約翰衝出鬼屋之後，就癱坐在屋外的長椅上，不斷喘氣，撫著胸口。接著，夏洛克也在他身旁坐下。

他摸摸約翰的頭，說：「你做的很好，充分的展現了人類對恐懼本質的本能反應。」

這…是哪們子的安慰啊？

「靠！我心臟要爆了啦！我死也不再玩這種的了。喂！笑屁喔你！」

夏洛克的身體仍因不斷憋笑而抖動。

「抱歉，親親小約翰。但你的反應實在太好笑了。」

「哼！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收買我。」

但，身體總比說的話誠實。約翰臉上不住一片殷紅。

「那…既然這個給你挑了，那下一個換我選。」該死的夏洛克，看我怎麼整你。

「好啊。」夏洛克道是爽快的就答應了，毫無察覺約翰的心機。

「那就雲霄飛車吧！我『一直』很想坐喔！」嘿嘿，約翰不懷好意的笑了。

「…诶？」夏洛克很明顯的遲疑了一下。

此時，夜幕已漸漸低垂，天邊閃耀著柔和的夕陽橙。

在排隊的時候，約翰嘴裡嘰嘰聒聒的講個不停，夏洛克則始終一言不發，垂著頭，默默不語。

隨著隊伍裡入口越來越近，約翰得眼神也越發閃耀著光彩，情緒也越來越激動。但夏洛克的神色越發陰暗，眼神也愈來愈暗淡。

講到激動處，約翰的聲音不自覺的大聲起來，夏洛克終於受不了了，大喊一聲：「安靜點啦！」

約翰亢奮的情緒卻並未因此受到影響，反而回頭譏笑夏洛克：「你怕了喔？」

夏洛克漲紅了臉，大聲反駁：「才沒有呢！」

「沒有的話就走吧。輪我們了。」

約翰的臉上掛著鬼魅的笑容。

雲霄飛車的列車駛回終點站，約翰開心的對夏洛克說 ：「怎麼樣？好玩吧？」

一回頭，卻發現夏洛克雙目緊閉，臉色慘白。

約翰趕忙替自己和夏洛克解開安全帶，把夏洛克拉出車廂外。

夏洛克發出難過的呻吟。站至地面時，還踉蹌了一下。

「我們去那邊的長椅休息一下吧。」約翰擔心的提議。

回答他的，是一片令人不舒服的沉默。

坐定至長椅上沒多久，夏洛克突然用手捂住自己的嘴。

約翰輕撫他的背，安慰似的對他說：「想吐嗎？沒關係，那邊有水溝。」

「沒…沒事。」夏洛克虛弱的喃喃著。

「我去幫你買點冰開水好了，這樣你或許會舒服點。」

他起身就要去商店買水，卻發現夏洛克用力扯著他的衣服，眼神迷惘，就像個找不到媽媽的嬰兒，哭泣似的說道，「不…要走。」

約翰勾起一抹如陽光般和煦的微笑，像撫摸貓咪的頭那樣，溫柔的拍拍夏洛克的頭，說，「我去去馬上就回來，好嗎？」

夏洛克點頭，鬆了手。

過沒多久，夏洛克就感到臉上一陣清涼。

約翰買水回來了。

「好點沒？把水喝了，我們去摩天輪上賞賞夜景，休息一下？」

「恩。」夏洛克的臉色看上去仍是有些蒼白，但已經好多了。

窗外，如大海般湛藍的夜空，混合了一點墨色。

驀然間，白色的雪花，如繁星點點，點綴了夜空。如同那純潔的天使，帶給人們最單純的快樂。

「下雪了耶！夏洛克，你快看！」

但夏洛克只是沉默不語的默默起身，害車身大力的晃動了一下。

「哇！夏洛克！你──」

約翰話還沒說完，就被夏洛克柔軟的唇瓣堵住了嘴。柔軟的毛料，包覆他了他的頸子。

夏洛克正用他那雙美麗的手，將一條尾端凌亂而糾結的圍巾，纏繞他頸部。

那是…夏洛克織的？

「前幾天，惹你不開心，我真的很抱歉。這條圍巾…我織的，希望你會喜歡。」

約翰一陣哽咽。

接著，他用手捧著夏洛克的臉，說：「我愛你，夏洛克。」

「我也是。」夏洛克喃喃回應。

兩人就這麼互吻了起來。

在他們身後，窗外雪花一片片飄落，浪漫得如夢似幻。

這真是再美好不過的聖誕節了。